“臥槽, 你膽子夠可以的呀！”有人驚呼。

女生毫不客氣地回懟道，“我膽子要是可以，那就直接讓林哥跟我交往了。”

這話說得紅果果, 但直爽的性格真不錯。反正比之前那些接近她明裏暗裏要她哥微信, 乃至於要她爸微信的好得多。

有林修念在, 就是真的對蘇音有啥想法，還真沒人敢說出來。兩兄妹照例是最後兩個。蘇音眼睛轉了一圈, 她對在座的都沒什麽想法。硬是要選的話，她的視線落在了汪旭陽的身上。

某人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。

“我選他。”

“哇哦！妹妹好眼光！”

“妹妹可以看我呀，我長得可比綿羊好看。”

汪旭陽的外號是“綿羊”。他現在正“淡定”無比地在某人可怕的眼神下吃了口蛋糕，穩住, 一定要穩住, 但凡流露出一絲高興就完蛋了。

“對呀對呀，他第一次都不在了, 不如妹妹看看我，我可是老老實實連戀愛都沒談過。”

“你放屁，我上周還見到你摟著一個妹子。”

“那是我‘妹妹’。”

等到大家都笑完了, 這才將目光轉向林修念。林修念是他們這個小圈子的核心人物, 哪怕年紀小點, 實力手段卻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，再加上家裏的確有權有勢。林家外公是退下來的軍部高層, 雖然已經去世了，但之前積攢下的人脈恩義依舊能發揮著作用。

少年將目光從妹妹和汪旭陽身上收了回來，“都沒我妹妹好看。”他道，相當於什麽都沒說。

女生張嘴本來還打算爭辯兩句, 可眼角餘光瞄到蘇音, 嘴巴鼓起來, 很是不服但半晌之後才道，“那妹妹長得本來就好看，可林哥你又不可能跟妹妹談戀愛。”

眾人都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姓氏不同，但都下意識地認為是親兄妹，但一個跟母親姓，一個跟父親姓。林修念在眾人面前也從來不提這檔子事情，每次別人說是親兄妹的時候，他也不反駁。

“當然不可能啊，不過有妹妹在，的確會拔高林哥找女朋友的標準。”

“那也不一定啊，我妹妹長得也好看，不過在我眼裏那就是個流鼻涕的小鬼，絲毫欣賞不了她有多好看。”

也許就是因為林哥對這個妹子沒啥興趣。汪旭陽剛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，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瞄到了旁邊的少年——林修念沒有笑也沒有說話，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這句話般，低頭吃了口甜膩得發慌的蛋糕。他從來都是這個表情，沒有一絲絲的變化。

可他從來都不喜歡吃蛋糕。

任何甜食，認識這麽久都沒有吃過一口。與其說他這次是真的想吃，倒不如說借著這個動作在掩飾什麽。汪旭陽只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點什麽，登時毛骨悚然。

可偏偏這個時候，少年微微偏頭，對上了他的視線，漆黑純粹的眼神中那種寒意猶如實質，這是警告。男生立馬低頭，什麽都不敢說，放在沙發上的手微微顫抖。

許是因為這女生的尺度有點大，惹得林修念不滿，直接帶著她走了。林修念一走，卡座的氣氛瞬間熱切起來。

男生嘆氣道，“哇，好可惜啊。”

“林哥總說他妹長得好看，現在一見是長得好看。難怪林哥一直護著不讓他妹妹和我們一起玩。”

“有兩副面孔，不過這樣才帶感，我喜歡。要是追到妹妹，還能和林哥攀親戚。等我成了林哥的妹夫……”

“你還是做夢快一點。”

幾人湊到一起笑笑，誰都知道林修念難討好，但他妹妹看上去卻很友善好說話的樣子，要是真的追到手，的確就不用愁了。

旁邊的汪旭陽只覺得那個眼神讓自己現在背脊都涼颼颼的，不，妹妹好看，但哥哥太嚇人了，他剛才因為蘇音選了他而升起的一絲心猿意馬徹底被熄滅了。

這是什麽操蛋的事？

他爸真的不會被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嗎？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兩個人晃晃悠悠在大馬路上逛著。

暮色四合，可商場周圍卻慢慢熱鬧起來了，樹上的彩燈幾乎全都亮了，聖誕樹般奪目可愛。周圍還有個童話城堡般的門，旁邊有胖嘟嘟的動物人偶在發氣球。

蘇音滿臉遺憾，她運氣不好，轉移至沒抽到鬼牌，本來還想借機問點什麽的。這回可好，啥也沒問道，就知道她哥沒談過戀愛而已。

她哥談沒談過戀愛還需要問嗎？

她上輩子倒是談過一個，好像是高中的時候談得，叫啥自己都忘了，後來分得也快，沒有啥記憶了。這天氣一到晚上就有點寒意，明朗高中的校服很是寬大，倒也不冷。林修念慢慢帶著她走在路上。

“你以後不要去這種地方。”“雞媽媽”叮囑道。

“是是是。”

“小音。”不要總是敷衍自己，林修念抿唇，有些不太高興了。他回過頭，可眼前哪裏還有女孩的身影——“哥。”

他循聲望去，心中那一瞬間的驚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，那邊的少女正拿著一個玩偶遞過來的氣球，在燈光絢麗處，朝著他跑過來，還笑著沖他揮手。周圍這麽多人，可落在他眼裏就只有這麽一個人而已。

他陡然失聲。

燈光好美，四周星星點點，美得就像是幻境般，除了焦點中的她，什麽都不見了，虛幻得就像一道影子。

林修念無法形容自己是什麽感覺，只覺得看到她一眼，心裏萬般的柔軟湧上來，在心口密密麻麻卻又無法宣洩，常年平靜的表情一瞬間竟然不知道做什麽好，呆呆的，仿徨的，手足無措到什麽都做不了。

無法形容那種美好，一個被放在心上的人，跨越人山人海，朝著他笑，朝著他跑過來，空空的心臟都被無名的情緒塞得滿滿當當。

他想跑過去接她，可腳上灌鉛般的沈重，常年不肆意宣洩情感導致他什麽都做不了。

妹妹，林修念動了動嘴唇，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，也許有，但也很快消失在了風裏。他的妹妹……

直到她抱了上來，柔軟的懷抱一觸就松開了，蘇音把手上的氣球遞給他，臉上紅撲撲的，“剛才我跟玩偶說我哥過生日，能不能多給我幾個，他就把——”

突如其來的擁抱。

蘇音楞住了。

林修念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情感的人。那個時候蘇光霽和林母結婚，林修念明明很不喜歡，但在面對她的時候依舊沒有任何異樣，只是會在她摔倒的時候用那種冰冷毫無情感的眼神看她一眼。哪怕後來林母去世，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交代他的時候，男孩也很冷靜。

在葬禮結束之後，林修念也一個人撫著棺木，靜靜地在沒開燈的房間坐了很久。也同樣沒什麽表情，甚至連動都好像沒怎麽動過。

這樣的人，蘇音是怎麽也不相信自己搬離林家的時候，他會哭。可此刻，她又有點不確定了。

少年比她高整整一個頭，過完這個生日，他就正式滿十八周歲了，沒有上輩子的神秘莫測，情緒也無法控制得這麽好。他抱著她，懷中的妹妹很乖，就好像當初媽媽去世的那個晚上，小孩子鉆進了他的被窩，柔軟的手抱住了他。

是妹妹啊。

他抱著她，慢慢閉上了眼眸，要是能夠重生，要是時間能夠倒流的話，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他才不會對妹妹這麽冷淡，一定也會沖上去抱住她，誇誇她的新衣服很漂亮。

是真的好漂亮。

現在都還記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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